蘇魯閩先生, 絲綢之路經濟發展研究中心秘書長, 在《南華早報》發表時事評論

美国得长大！
Terry SU 说美国需要承认它可能不再例外的事实

苏鲁闽

上任10个月以来，拜登政府在施政大方向上进退失据，但其抨击中国的政策却坚定不移，而这是当今美国政治中少有的两党共识所在。最近，拜登政府似乎决心在台湾问题上采取更加挑衅的态度，而中国则坚称台湾是其一个叛乱省份，迟早将予收复。
 
最新一轮的关于台海战争一触即发的紧张猜测始于10月21日，那天拜登被CNN问及美国是否会在中国进攻台湾的时候予以防卫，他说“是的，我们有承诺要这样做”。在随后的10月26日，他的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发表声明，呼吁让台湾重返联合国，他说：“我们鼓励联合国所有的成员国与我们一同支持台湾强劲而实质性地参与联合国系统和国际社会的方方面面。" 在一个明显是精心安排的同一天的CNN采访中，台湾总统蔡英文正式承认美国在该岛驻军。她提及来自中国的威胁“与日俱增”，声称“我们与美国广泛合作以提高我们的国防能力” - 这等于是向北京脸上吐口水，同时更紧地抓住美国的保护之手。
 
虽然人们有理由担心接下来可能的事态发展 - 毕竟北京已经信誓旦旦地昭告世界，台湾是中国国家利益的重中之重 - 我却并不认为北京有主动发起对台战争的任何实际可能性。

关于中国当前的政治发展及其最高领导人坊间有诸多议论，但要说北京即将对台湾发动攻击则是言不及义。基于其“东方正在崛起、西方则在衰落”的判断，及相信时间是在自己这一边，北京并不急于收复台湾，因为此举会对它至少在经济和地缘政治上造成伤害 - 除非华盛顿和台北联手把它逼到死角。在这方面，中国外长王毅和布林肯于10月31日在罗马的会晤很能说明问题。王毅警告布林肯，台湾问题“一旦处理失误，将对中美关系造成颠覆性、全局性破坏”。随后，面对CNN记者要求澄清拜登立场的穷追猛打，布林肯在尴尬之余仍不得不重申“我们的对台政策没有改变”。当然，北京与华盛顿之间的秀肌肉与造势之举肯定都会继续。
 
不过，一个更深层的问题挥之不去。鉴于中国日益增长的经济实力与地缘政治影响力，以及美国急需理清自己的国内问题（而这种需要其实与处理美中关系密不可分），这届美国政府在与北京关系上到底在走向何方？据NBC在10月31日报道，拜登的民调支持率已跌至新42%，在所有当政第一年的总统中只高过特朗普。同时，他那1.75万亿美元的社会支出提案推动艰难，甚至在他自己的民主党阵营中也是如此。而地平线上还悬着共和党在明年中期选举及特朗普在2024年总统选举中卷土重来的前景。但他的贸易代表、财政部长和总统气候问题特使却都在大谈与中国的合作。

在今年1月本专栏的文章中，我对拜登政府治下中美关系趋稳有所希冀，因为我注意到库尔特·坎贝尔被赋予印太沙皇的地位，或许可以期待他以务实的方式与中国打交道。但我也警告说，华盛顿在艰难推进其困难重重的国内事务时，会玩儿“让中国当替罪羊”的游戏。

我对后者不幸而言中。拜登的中国团队按“我们是好人、中国是坏蛋，所以我们会赢”这样的信念行事，在对华鹰派取态上变本加厉，却效果不彰。只需看看从阿富汗的大溃退，和在美英澳联盟（AUKUS）一事上的“笨拙”（拜登亲承“笨拙”），就知道他们能把事情搞砸到何种地步！
 
然而，在这一切的背后，潜藏着更加根本的令人不安之处。 
 
赖茵霍尔德·尼布尔（Reinhold Niebuhr）曾在他1952年关于美国外交政策的名著《美国历史的反讽》中对他的美国同胞给出了颇中肯綮的建言，警告他们在外交上不要“天真的自负”。他认为他们珍视“美国例外论”，并将其归因于他称之为支撑美国外交政策的“深层次的救世主意识”。与尼布尔同时代的英国小说家格雷厄姆·格林（Graham Greene），对美国之不成熟有类似见解，并在1937年创造了一个令人难忘的词儿：“美国心智的永久青春期”。

美国在二战期间高歌猛进地解放了世界，并在之后的冷战中意外地战胜了前苏联，从而强化了其“救世主意识”；华盛顿的精英们由此忽略尼布尔和格林，而为弗朗西斯·福山所宣称的自由民主制获胜与“历史终结论”拍手叫好，也是可以理解的。然而，在时移势易的今天，“美国例外论”似应成为过去。美国应该警醒、面对现实：美国可能不再是例外，他们在别人身上找出的恶可能也存在于自身。

否则，何以停止美国的“笨拙”行事？在自由意志与其局限的探讨中，阿图尔·叔本华曾说过：“人可以为其所欲，但却无法欲其所欲”。即是说：不能把你做你所欲之事的自由与选择你之所欲之事的自由混为一谈。如果一直这么天真下去，美国真的有能力分辨彼此而成熟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