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魯閩先生, 絲綢之路經濟發展研究中心秘書長, 在《南華早報》發表時事評論

螺旋式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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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世界的热切关注下，美国总统拜登于2月11日致电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他公开其对中国在新疆和香港人权问题上的责难，以及对中国 "既胁迫又不公 “的贸易行为的批评；这主要是说给国内听众的。人们也注意到他们的通话持续了两个小时。

 

我们不难猜测这则通话为什么会那么长以及又是什么话题耗时这么久 - 在守成和崛起的两个超级大国之间要谈的事很多；毕竟，拜登总统的前任特朗普留下了太多的实务要处理。

 

在与习近平通话后，拜登总统召集两党参议员讨论升级美国基建以与中国竞争的必要性，并警告说："如果我们不行动起来，他们就会吃定我们"。

 

这些都是在拜登承诺在国内促进团结、提振经济，同时在国际上建立一个对抗中国和俄罗斯的自由民主制联盟时发生的；根据盖洛普民调的结果，拜登现享有68%的高支持率。不过，人们最好不要对拜登兑现承诺的几率期望过高。大家都看到了，自1月6日冲击国会事件以及随后镇压那些被认为作奸犯科的人以来，共和党人及其民粹基本盘依然不服。

 

前国务卿蓬佩奥（Mike Pompeo）已经在哈德逊研究所（Hudson Institute）谋得一职，并开始筹划角逐下一届总统大位。参议员克鲁兹（Ted Cruz）正顽固地重提一项限制国会议员任期为最多两届的法案，以增强他在特朗普之后的重量级地位。而众议院少数党领袖麦卡锡（Kevin McCarthy）则在特朗普离开白宫后，专程前往佛罗里达州与他会面输诚。而最新发展是，参议院的共和党人以43对57的投票结果，挫败了第二次弹劾特朗普的动议；现已成为参议院少数党领袖的麦康奈尔（Mitch McConnell），则一如既往地巧舌如簧：一边拒绝弹劾特朗普，一边却对他大加挞伐。

 

这一切 - 尤其是二次弹劾特朗普失败 - 表明，不对包括共和党大佬在内的右翼分子出重手并坚定不移地施以政治打压，2022年的国会中期选举将会给拜登总统和民主党带来严重后果，而为共和党捲土重来这一噩梦般的前景铺平道路。

 

仰光发生的事情是国外的一个测试案例。缅甸军头发动政变使其长达10年的民主化进程倒退，对此西方国家齐声谴责。拜登政府还制裁了被认为需为政变负上全责的缅军高级将领。然而，中国对美国的制裁并不在意，而日本因其在缅甸的巨额既得利益亦无法发起制裁；加上《纽约时报》所说的 "制裁疲劳症 "因素，美国制裁效用几何呢？

 

一位声名卓著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我的母校牛津大学圣安东尼学院历史学教授阿什（Timothy Garton Ash）在其最近的〈自由主义之未来〉一文中，反思自由主义的发展历程。他承认，在过去的几十年里自由主义者们自以为是飘飘然，需要 "从他们的谬误中吸取教训"。他写道："没有什么比把'自由主义'归结为罗尔斯（John Rawls）的理论或（华尔街投资银行）高盛的实践更为荒诞不经的了”。

 

这种荒诞不经孕育着阶级冲突：哲学家罗尔斯所说的群众似乎在崛起，与高盛的信徒们对峙 - 就像众多散户与空头大鳄之间就游戏驿站（GameStop）股票之升跌生死相搏一例所显示的那样 - 让拜登政府夹在中间疲于应对。同时，阿什教授在其文中坚决捍卫自由主义的普世性：“对自由最激情的呼唤 - 就像贝多芬歌剧《费德里奥》中的囚犯合唱一样 - 来自没有自由的人们”。拜登总统对缅甸的制裁正是在践行这一点。

 

当这样的哲学思考涓涓流淌到现实政治领域之时，拜登正小心翼翼踩着钢丝。美国需要收缩阵线、整饬内务 - 看到这一点的老到外交政策专家为数并不少。就如我在本报中曾经提及的，刚履新的“印度-太平洋协调专员”坎贝尔（Kurt Campbell）就明了这一点。主张 "克制大战略" （a grand strategy of restraint）的兰德最新报告对此建言力主。而国家利益中心（Centre for the National Interest）的希尔（Paul Heer）在驳斥据称由特朗普政府的一位中国事务专家匿名撰写的、主张对中国采取咄咄逼人姿态的〈加长电报〉（Longer Telegram）时想的也是这一点。希尔嘲弄该“电报”，说它让人 “有一种'回到未来'的感觉"，并敦促道： “美国今后面临的一个核心挑战将是寻找和调整自己在后’后冷战’世界中的位置"。

 

然而，美国的自由进步主义精英们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对政治范式的转变已呼声日高，因而需要在国内国外都采取相应不同的方式去统治与操控；而令人颇感无助的是，美国霸权傲视寰宇，却从未真正经历起伏周期，因而可能在应付国力螺旋式下滑的状况时不知所措。借用我在圣安东尼学院时的一位德国同窗（他现在是波恩大学一个研究所的所长）的话说：”一个登山者须曾体验下行至山脚的滋味，否则称不上是个真正的登山者；美国就从来不曾下到过山脚 - 不像中国和德国。”

 

如今，第二次弹劾特朗普以失败告终，而初出茅庐的国家安全委员会（NSC）“中国事务主任”格维尔茨（Julian Gewirtz）则呼吁美国向中国证明自己何其伟大；拜登总统在此情形下踩钢丝前行恐非易事。拜登何时会栽跟头？没人有水晶球可以预知未来，但坎贝尔在其目前的位置上能坚持多久可能是一个观察指标。

 

苏鲁闽（Terry Su）是Lulu Derivation Data Ltd的总裁，该公司是一家总部位于香港的在线出版社和致力于地缘政治研究的智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