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魯閩先生, 絲綢之路經濟發展研究中心秘書長, 在《南華早報》發表時事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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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6月4日
欧洲对美离心离德加剧
Terry SU
我一直认为,尽管大西洋两岸之间的关系看上去其乐融融,欧洲在世界舞台上却正与美国渐行渐远。然而,如过去几周所见,这方面的发展还是比我预期的要快。
首先,爱尔兰、挪威和西班牙上个月正式外交承认巴勒斯坦国。鉴于欧洲对纳粹德国统治下的犹太人曾遭受的苦难有着集体负罪感的历史包袱,这些外交声明尤为意义重大。
有人可能会说,之所以做出承认巴勒斯坦国这一具有重要象征意义的举动,是因为欧洲这三国无法再对以色列军队在加沙地带造成的数量惊人的巴勒斯坦平民伤亡(其中大多数是妇女和儿童)坐视不管,尽管特拉维夫坚称其行动的连带损害与二战期间盟军对德累斯顿的大轰炸或美国在广岛和长崎投掷的原子弹相比并无二致。
欧盟外交事务和安全政策高级代表Josep Borell在今年2月的慕尼黑安全会议上表示,针对西方双重标准的指责“是需要正视的问题,而且不能只是说两句好听的话就过去了”。现在这三国选择承认巴勒斯坦国,即是不止“说两句好听的话”而是采取行动来纠偏。华盛顿对此表达了较为克制的反对,称只有通过谈判才能进行这样的外交承认,单方面行动不可取。
以色列的反应则激烈得多。以色列外长Israel Katz在X(即之前的推特)社交平台上向这三个国家的领导人发布视频发泄愤怒,讥讽称“哈马斯感谢你们的服务”。西班牙外交大臣Jose Manuel Albares谴责该视频“可耻、恶劣”。
该事件彰显了欧洲三国承认巴勒斯坦国之举对美国与欧盟关系造成的影响。正是在美国最需要欧洲与之团结的时候,两边分歧加剧。与此同时,以色列对于美国的地缘政治战略来说仍然不可或缺,而或许更重要的是,它对美国国内政治而言也是如此。
然而,更令我惊讶的是法国总统马克龙上周对德国为期三天的国事访问,以及他促请德国人支持他念兹在兹的让欧洲摆脱美国、实现战略自主的努力。从这个角度观察,爱尔兰、挪威和西班牙这三个欧洲第二梯队国家对巴勒斯坦国的正式承认,可以看做是法德轴心此次合谋推动欧洲更大程度独立的前奏。
马克龙此行是24年来法国总统对德国的首次正式访问。其高潮是他在德累斯顿向数万年轻人发表激情澎湃的演讲,其中许多听众是特地从波兰和捷克等邻国赶来参加。马克龙在演讲中交替使用法语和德语,声情并茂地呼吁欧洲统一,他说:“我们必须重新发现我们的力量和承诺,处处捍卫欧洲。”
视频中播放着听完马克龙演讲后接受采访的年轻人表示自己深受鼓舞的画面,这让我想到了当年的哲学家黑格尔。1806年耶拿战役后,黑格尔手持他刚完成的《精神现象学》一书手稿,心潮激荡地目睹拿破仑皇帝骑马进入耶拿的雄姿,称他是“世界的灵魂”。
我还想到了费希特,另一位来自欧洲日耳曼地区的著名哲学家。也是在耶拿战役后,费希特发表了题为《对德意志民族的演讲》的系列阐述,被誉为数十年后德国最终实现统一的思想先驱。
放开轶事和类比不谈,马克龙似乎不仅在德累斯顿的年轻欧洲听众中激起了热情,在柏林的衮衮诸公中也是如此。马克龙和德国总理朔尔茨在《金融时报》的联合署名文章中写道,欧盟必须做出巨大努力来提高竞争力,否则其生活方式很可能受到破坏。他们声称:“我们的欧洲非常脆弱,我们必须站起来直面挑战。“
马克龙访问德国期间的其他重要事件包括双方内阁的联合会议以及宣布共同开发导弹。此外,为马克龙及其夫人Brigitte举办的国宴上,德国前总理默克尔赫然在列。
人们当然可以说,马克龙此行是出于对本周晚些时候即将举行的欧洲议会选举的密切关注。俄国对乌战争的持续也是他高调访德的另外原因。可无论如何,华盛顿对此都不太可能有什么正面观感。
那么美国会作何反应呢?征诸拜登总统的领导风格,及其对于拉拢同道国家以对抗中俄的需要,它恐怕都是无计可施。
然而,欧洲是美国输不起的。所以,一旦华盛顿相信马克龙正在过分削弱美国在欧洲的主导地位,它很可能被迫做出回应。
本文作者Terry Su是Lulu Derivation的总裁。在成立Lulu之前,他有20余年的投资银行和企业高管的经验。他还曾是香港城市大学中文、翻译及语言学系的顾问委员会的外部成员。他于北京大学获历史学系、国际政治学系的学士学位,并于牛津大学获国际关系硕士学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