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魯閩先生, 絲綢之路經濟發展研究中心秘書長, 在《南華早報》發表時事評論
PDF版：
2023年11月28日
中美“解冻”，日本不爽
Terry SU
11 月 15 日，在全球瞩目下，拜习于旧金山APEC 2023峰会前会面，这是自去年G20峰会上两位领导人在巴厘岛握手合影以来的首次聚首。
虽然大多数人并不认为这象征着这两个竞争中的超级大国和解，严格来说甚至也不意味着双方关系解冻，但峰会本身确实安排得让人印象深刻。两国领导人在公开场合进行了亲切互动，但几乎在他们关切的所有重大问题上都拒绝让步。
很难得看到两位领导人肩并肩绕着菲洛利庄园散步。记者问“你们的会晤进行得如何？”，拜登竖起了两根大拇指。也很难不惊讶于这样一幅场景：拜登在手机上找出习的一张旧照给他看，问道：“你认得这个年轻人吗？”习微笑着回答：“啊，这是 38 年前了。”
拜登对习的红旗轿车赞不绝口，也介绍了他自己的凯迪拉克总统座驾。人们几乎以为受到如此热情款待的是日本首相岸田文雄或韩国总统尹锡悦 —— 华盛顿在东亚最亲密的两个盟国的领导人。
而同时，华盛顿和北京之间的一切实质问题依然故我。双方实际上重申了在任何重大问题上都各持己见。比如，取消贸易战是不可能的。
上周，美国和菲律宾在南海进行了海空联合巡逻。大约同一时间，澳大利亚的一艘军舰航行穿过台湾海峡。接着，一艘美国驱逐舰在有争议的西沙群岛附近航行；中国军方作出回应，指责美方在南海制造风险，并声称已动用军事力量对美舰进行“跟踪、监视和警告驱离”。
看看这一系列事态发展，对比一下被广泛宣传的两国军方恢复交流以及在芬太尼问题上达成的合作（后者是美国大肆宣扬的一个话题），人们很难看到双方之间有什么重要的利益一致。
旧金山的一个插曲很典型地表征了双方关系这种古怪的状态：习人还没走呢，拜登在答记者问时就再次把习称为“独裁者”，中方几乎立即对此大表不满。
国务卿布林肯为拜登辩护，声称美国总统“代表我们所有人”，并补充说，“很明显，我们将继续说中国不喜欢的话，做中国不喜欢的事，就像我认为他们也将继续说我们不喜欢的话，做我们不喜欢的事”。这几乎与布林肯6月访华归来后所说的话一模一样。
即便如此，双方都坚称本次峰会取得了巨大成功。这可能是因为本次峰会似乎有助于确保双方的竞争和对抗不会演变为冲突。
因此，通过联手遏制潜在的灾难，两国领导人希望能让竞争和平地进行，这正是我和其他人所呼吁的。或者，如北京的美中关系顶级学者王缉思在最新一期Foreign Affairs杂志上更谨慎地指出，“拜习的会晤使两国在短期内走在危险性较小的轨道上”。
然而，这些事态发展可能会让其他国家感到失望，尤其是日本 —— 其中有一些根本性的原因鲜为人道。
自特朗普上台以来美国对北京所采取的立场让东京的一些人感到，现在是时候打破现状、重新获得完全独立，从而成为“正常国家”。如果中美之争按所谓的“修昔底德陷阱”的假设发展下去，那么无论哪种结果，日本都将从中获益 —— 中国获胜，美军将撤离日本领土；美国获胜，东京将重新赢得对华优势，作为其与美国结盟的回报。
从这个角度看，拜登对习的热烈欢迎以及习对旧金山之行的享受，意味着日本必须继续耐心等待，施展它所擅长的外交手段，隐忍周旋。
这一定程度上解释了日本执政联盟中的小党派公明党代表团上周访问北京。此前，岸田在旧金山APEC峰会的场外与习会面，双方重申了两国之间的“战略关系”。
当然，这一切都可认为不过是地缘政治的小插曲。随着现存全球秩序的基础越来越弱，既定大国序列之外的次级国家更愿意出头伸张其自身利益，例如土耳其试图在中东施加影响。
然而，以日本在现代历史和当今世界中所扮演的角色，以及它对中国崛起的站位，日本绝非一个普通的次级国家，也不仅仅是个地缘政治博弈角色。北京需要认真看待东京对重新成为正常化国家的向往。喜欢与否，日本政治和文化身份的重建都将影响重大，中国对此必须谨慎处理。
本文作者Terry Su是Lulu Derivation的总裁。在成立Lulu之前，他有20余年的投资银行和企业高管的经验。他还曾是香港城市大学中文、翻译及语言学系的顾问委员会的外部成员。他于北京大学获历史学系、国际政治学系的学士学位，并于牛津大学获国际关系硕士学位。